在我做心理咨询的过程中,接触到大量的家庭和孩子,经过一段时间深入的咨询后,我发现,孩子经常在帮助父母表达他们不能直面的情绪和感受。
小A是一名被医院诊断为抑郁症的15岁的初三女生,初三下半学期因为和同学发生冲突,痛苦不堪不能去上学了。
孩子在与我交谈的过程中不停地告诉我:目前对上学非常恐惧,总是感觉同学对自己充满恶意和敌意。如果学习好了,同学就会嫉妒和攻击自己。如果学习差了,同学就会落井下石耻笑和污辱自己。
我问:“那你为什么是这个时候不能去上学了呢?”小A谈到,之前学习一直很好,感觉到自己是优秀的,在学校里有一种优越感,觉得比其他同学学习好是去学校的最大快乐。
到了初三,学习压力大了,连续几次考试成绩下滑得严重。所以特别恐惧和害怕,一想到上学就混身冒汗。有时候也试图说服自己,逼着自己去上学,可是到了学校门口,身体就开始瑟瑟发抖。
我说:“你非常害怕和恐惧,你原来学习成绩好的时候,是不是也会嫌弃和厌弃学习不太好的同学呢?”小A笑笑说是的,说自己确实在心底特别蔑视成绩差的同学。
我顺着小A话说,所以说,也许不是像你心理想的那样“学习好了,同学就会嫉妒和攻击自己”,而是这么多年来,你都用“学习好”来攻击和蔑视同学。现在你成绩下滑得严重,在你的内心里,感觉到同学会落井下石耻笑和污辱你。小A反应很快,他非常认同我的说法。
作为专业的心理咨询师,我禁不住思索:小A的这种想法是怎么形成的呢?在与其父母的谈话过程中,我得知:小A的父亲从小出生在偏远的农村,家庭生活条件十分困苦。他是家里拼尽全力供出的唯一的一名大学生,目前在一家集团公司任职高管角色,工作非常努力出色,经常加班到深夜;小A的母亲出生在家庭经济状况颇好的干部家庭,家里四个孩子,她排行老三,从小学习成绩一般,虽然一直很努力,成绩也跟其他兄弟姐妹差很多。小A的父母是在三十岁时,经人介绍认识恋爱结婚的。在与父母的访谈过程中,我征得小A的同意后,把小A对上学真正的恐惧告诉父母。同时我问父母,你们对小A的状况是怎样理解的?他们都说,自己的同事关系都非常好,都有很多朋友,小时候发现小A就是个内向型的孩子,总是鼓励她多跟小朋友玩儿。很显然,父母在表达:我们是很好的父母,小A目前的状况都是因为他自己不够好。(我感受到,这个家里有一种氛围,所有人无意识的都在表达“我很好”。)小A听到父母这样说,突然很愤怒,对着父母说:“你们就是不接受真实的我,我不太愿意像你们一样,跟同事打得热热闹闹的,我小时候,大多时间都想一个人在家里玩儿,我一个在家里玩儿并不难受,我也很乐意。你们就觉得我有问题!”父母看了看我,不说话了。我询问父母:“这是不是小A第一次这样对你们发火表达愤怒?”父母回答说:“是的。”抑郁是对内的攻击,通常抑郁症患者内心里都有很多愤怒不能表达,就转向了对自己的攻击。通过心理咨询,我和小A探讨到她的内心有很多愤怒、敌意和攻击。而这些攻击不能表达,就转向了自己。这些愤怒的来源又是哪里?小A从哪里习得了对待自己的方式?通过与家长的深入访谈,我了解到小A的家庭关系:母亲非常干净整洁,把家里的物品摆放得井井有条。父亲长期加班到很晚回家,跟妻子的交流很少,他工作非常出色,但是回到家里家务不沾,一回到家里,迅速会把井井有条的家摆放得很乱,拿了物品不归还原位,随手摆放。小A的母亲非常嫌弃丈夫这样的行为,认为是因为他农村出身,没有素质;父亲也非常看不起妻子,认为她没受过高等教育,像个市井的小市民。夫妻的内心深处对对方都非常嫌弃、充满敌意。男方逐渐增加加班时间回家很晚,采取回避和妻子接触减少冲突。其实,在内心深处,夫妻双方都是很自卑的人,先生从小因为家境贫穷,刻苦学习,逼着自己必须优秀才会被人看得起;妻子出生在多子女家庭,从小竞争不过其他兄弟姐妹,深深的觉得自己比别人差一截,所以也拼命努力工作,同时把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。小A的父母通过不断的让自己优秀来掩盖内心的自卑。在夫妻关系中,不能欣赏对方,互相指责、挑剔。而为了减少冲突,又把对对方的愤怒、攻击、敌意隐藏和压抑下来。久而久之,小A无意识的内化学习到了父母互相攻击的方式,形成了自己的认知,内心里对同学充满敌意。在学校里,她也和父母一样,把自己变得优秀,但同时,在内心里,她觉得成绩好了,同学就会嫉妒她。就像父亲的优秀不是被母亲欣赏的,是被她嫉妒的;母亲家境比父亲优越,也不被父亲羡慕,却被贬低。小A成绩考不好担心同学是嫌弃和蔑视的,犹如在家里,父亲乱放物品不能被母亲包容,会被母亲深深地厌弃;母亲学历不高也不被父亲接受,被父亲轻视。夫妻间回避的冲突和感受,内化到了小A的内心,转化成了症状。这些症状在提示和告诉家庭:这些情绪和感受要去直面了。临床中我有一个发现:很多父母非常痛恨和厌恶孩子的部分,恰恰是自己内心深处压抑和否认自己的部分。往往孩子身上呈现的让父母难以接受的,恰恰是父母潜意识深深压抑了的部分。情绪更是如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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