近20年来,在国内青少年、学生群体中,双相障碍的诊断率大幅度增高。
很多患者父母看到“双相障碍”的诊断时非常迷惑不解,这是个什么病?
父母上网一查,或者再一问大夫,才知道原来这是大众俗称的“躁郁症”。顾名思义,也就是患者既有躁狂/轻躁狂发作症状,也有抑郁发作症状。所谓的“双相”,指的就是这两种情感状态,所以也叫做“双相情感障碍”,有的大夫也把它称为“双相抑郁”。
对于抑郁发作,大众现在相对容易理解,患者主要表现为情绪低落、郁郁寡欢,总是不愿意动,容易累,对大部分以前感兴趣的事都提不起劲,也不愿意与人接触,甚至有自杀念头。
但对于躁狂/轻躁狂发作,大众是比较陌生的。到底怎么样才算是躁狂/轻躁狂发作?目前世界上最权威之一的诊断标准(美国DSM-5)里是这样描述的:
患者在一天中的大部分时间里,有明显的心境高涨、膨胀,活动增多,精力旺盛或易激惹。
比如患者内心膨胀,每天睡很少时间就能精神饱满,劲头十足,总想做些什么;话多、健谈、甚至是夸夸其谈;思维很快、很跳跃。患者还可能轻率鲁莽地过度购物,口出狂言而引发人际矛盾等等。
如果这种状态持续了至少7天,这属于躁狂发作,可诊断为双相障碍Ⅰ型。
如果这种状态持续了4天、但不到7天,那就属于轻躁狂发作,可诊断为双相障碍Ⅱ型。
还有很重要的一点,双相障碍属于6类“重性精神疾病”之一,精神分裂症也属于这一类。
以上把双相障碍的主要类型说得很简单,仿佛大夫只要对照着权威诊断,看看患者符合哪个就可以了。但实际上,精神科临床中对双相障碍的诊断要更复杂,对于一些症状还存在争议、分歧。
这导致常见的双相障碍患者中,远远不只有Ⅰ型、Ⅱ型这么简单;也导致很多患者、家长非常困惑:
为什么有的大夫说孩子是抑郁症,有的说是双相障碍?为什么家长查了资料,认为孩子没有典型的双相症状,但大夫就说是?
比如,有的家长说,我的孩子患病后,主要是抑郁低沉,没有出现过上面描述的躁狂/轻躁狂状态;只是有时会大发脾气,激动起来甚至砸东西、打人。为什么大夫也下了双相障碍这个诊断?
这就涉及到关于躁狂/轻躁狂发作定义中的一个争议,也可以说是有分歧。
有很多大夫认为,就算患者没有出现过上面心境高涨、膨胀傲慢、精力旺盛的状态,但脾气比以前大了很多,暴躁易怒,曾大吼大叫、打人砸物,这属于易激惹,也属于轻躁狂/躁狂发作。
但有的大夫认为不对,这是“激越状态”,而且不能一听到患者曾经大发雷霆、砸人毁物,就认为这是躁狂/轻躁狂发作。在真正躁狂/轻躁狂发作时,患者的内心整体上是比较愉悦、开心,甚至是兴奋、欣喜若狂的。
但因为他们自高自大,不把别人放在眼里,如果别人对其批评、质疑、甚至只是善意的建议,也有可能会容易激怒他们,这才是易激惹。
原上海市精神卫生中心精神医学颜文伟教授、原华西医院心理卫生中心的孙学礼教授都有这样的观点。孙学礼教授还把这种易激惹比喻为“虎的攻击”,患者内心是傲慢的,认为自己王者。(《双相情感障碍及其非典型症状识别与优化治疗方案共识》)
我更加认可第二种观点,不能因为患者暴躁易怒就认为这是躁狂/轻躁狂发作,还要深入了解患者的精神心理状态。
很多患者的内心其实一直是压抑、自卑的。一想到过去的遭遇就痛苦,一想到现在没法上学、正常社交就绝望,一想到未来就感到迷茫。他们的整体上的心境是抑郁低沉、焦灼不安的。
而有时候大发脾气,甚至忍不住砸人毁物,是因为被某些事情大大地刺激了,内心更加痛苦,感到屈辱、愤怒,所以情绪崩溃、行为失控了。这并不难理解。
根据我们在临床心理干预中的发现,这其实是患者遭受的叠加性心理创伤被激活了,他们心中积累的大量强烈负性情绪爆发了。在一定程度上,这也是一种释放负性情绪的方式。这其实是很多青少年、学生抑郁症患者都有的“激越状态”,而不是躁狂/轻躁狂发作。
当然,上面说了,关于这一点临床中还有争议,不同大夫的看法不同。但可以看出,如果精神科大夫持有上面的第一种观点(暴躁易怒也是躁狂/轻躁狂发作),那他诊断出的“双相障碍”患者会更多,症状范围更广。我们尚且把这个现象称为“泛双相化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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